文|紫蘇
小區門口有幾棵黃櫨樹,枝幹筆直,冠大如蓋,每到暮秋時分,橢圓的樹葉經了幾次霜後,就開始變色,從綠到黃,再由黃變紅,遠遠看去,就像一簇簇花團錦簇的「紅花」,甚是好看。
於是吸引了很多人駐足,而我每逢經過,也必會撿拾幾片喜歡的紅葉帶回家,夾在書中仿佛就能把這秋的光陰悄悄留住,但也心知「冉冉秋光留不住,滿階紅葉暮。」或許這就是單純的喜歡吧,總感覺一樹「紅花」之下,更顯人間真實。
這天下午,到門口去做核酸,排到我前面的是兩個牽著手的男子,一高一矮。頓時有些心中好奇,隊伍里多是媽媽牽著孩子的人,但兩個男子手拉手不離左右還是少見了些。仔細一看,原來是門口盲人按摩的師傅,沒有穿工作服,一時沒有認出來。
他們手藝還是極好的,前段時間我腰椎不好,在那裡做過一段時間的按摩,矮個師傅人特別爽朗,只是他們出行麻煩了些,一般都是兩個人結伴而行。這時就聽矮個師傅對高個說,「一會查完了去看看紅葉,聽說現在特別漂亮」。高個點頭嗯了一下,顯然也是贊同的。
可是他們要怎麼看呢?我很疑惑可又不好直白去問。
就聽矮個師傅像是在自言自語:「雖然看不到,可用耳朵去聽一聽風吹葉子的聲音,用心去感受一下陽光穿透紅葉的溫暖總是好的。」原來是這樣,即便身處黑暗,也會心向陽光。
果然兩個人查完後,朝著紅葉黃櫨的方向摸索著走去。
不知紅葉是否感知,在這天的午後,有人特意來用心感受它們的存在。
樹下最常見到的還有一對白髮蒼蒼的老人,每天老人都會推著老伴來樹下遛彎,自己坐在樹下的長椅上看看報紙,老伴則坐在輪椅上,有時還會就著陽光睡上一小覺,老人偶爾起身給老伴蓋一蓋快要滑下去的薄毯。兩個人相伴並無多言,我也並不知道他們的故事,但遠遠望去,定格的紅葉、白髮,仿佛可以代表這世間的萬般柔情。
有人說「萬千榮耀,不及日日晨昏間的瑣細」,或許真正的愛情,就是藏在無數個看似平淡的細水長流之中。
「執子之手,與子偕老」,「願得一人心,白首不相離」,大抵這樣的愛情,人人羨之。
還有一個小孩子,每天定時在樹下等媽媽回來,可是他的媽媽聽說當年在生他時就已經去世了,但所有的人都瞞著他,不忍心告訴他真相。有時,世間的分離總是這樣殘酷,世間也總有那無可奈何之事。是讓你去接受,而不容你拒絕的,就像《花田半畝》中所寫到的:遺憾是常常的,孤獨是常常的,生來是品嘗苦味,生來便是看盡無常變幻。但有一絲希望總勝過絕望吧!希望他平安長大。
黃櫨樹下,有人來,有人往,有匆忙送娃的媽媽,也有下班晚歸的打工人,更有不諳世事的孩童和看盡滄桑的老者,黃櫨樹還有一個別名「煙樹」,像極了這普通人家的煙火氣,一點一滴都是這樣的鮮活親切。
隨著冬天的來臨,黃櫨樹終於也掉光了最後一片紅葉,樹下人影也漸漸稀少了起來,待到明年紅葉時,只願這時光不老,願你我無恙,等我再摘下一片紅葉,悄悄珍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