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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洋房裡的鯨字號書店謝幕,曾是插畫師難得的舞台

自忠路上一幢低調老洋房裡的鯨字號書店,是不少文藝青年逛新天地時的必去之地。遺憾的是,這家上海不多見的以插畫為主題的獨立書店,6月21日結束了最後一天營業。7月1日起,它將關閉門店,轉為線上經營。

近日,鯨字號書店創始人張曄在網上發布了閉店消息,不少網友、讀者

近日,鯨字號書店創始人張曄在網上發布了閉店消息,不少網友、讀者和插畫師感到惋惜。張曄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採訪時強調,關掉書店並非由於租金上漲、經營困難等原因,而是去年就有的想法,但從春天持續至今的疫情,確實讓原本年底閉店的計劃,倉促提前到房租到期的本月底。

插畫師的「烏托邦」

鯨字號書店在自忠路上的地理位置不算特別好,四周沒有密集的寫字樓或者地鐵站可以帶來巨大人流,店外也沒有醒目的招牌和廣告。但第一財經記者探訪時發現,哪怕到了中午,店裡還有三個安安靜靜看書或者閒逛的年輕人。「這幾天每天都有兩三百人過來,不知道是報復性消費還是知道我們要關店了。」一位店員說。疫情前她觀察過,每位專程來店裡的客人都會待半小時左右,仔細欣賞店裡的陳設。

結束了最後一天營業。7月1日起,它將關閉門店,轉為線上經營。

書店不大,只有50平方米左右,正在進行閉店前的打折促銷,到處都是插畫師的畫和衍生的文創品,書卻很少,僅在進門右邊一個角落裡放著少量繪本。「有書的時候,是我們店最精彩的時候。」張曄回憶。

她是80後,創辦書店前做了十年品牌和設計工作,和插畫工作沒有交集。2014年微信公眾號火起來後,她也開了名為「鯨字號」的公眾號,無意中寫了一篇介紹國外插畫藝術作品的文章,點擊率特別高,才注意到插畫這個行業,進而發現國內有很多空白,於是有了開一家以插畫為主題的獨立書店的念頭。

2017年12月,鯨字號書店在重慶中路開業,兩年後因為房租到期,搬到了自忠路。但不管在哪裡,書店都堅持以插畫為主題,店裡為插畫師做了個櫥窗,上面展示著他們最為滿意的大幅插畫,這在當時非常少見。「那時在上海,沒有一家(店鋪的)櫥窗會免費提供給插畫師來做陳列展覽,但現在無論是奢侈品專賣店還是商業地產都能看到,說明這個行業是有意義的。」張曄說。

除了插畫,鯨字號書店還曾以特色出版物為名。它在5年裡出版了兩本,其中2018年和上海譯文出版社合作的《defined》,是國內第一本關注插畫與生活方式的主題雜誌書。此外,鯨字號書店還出過內部報紙,內容也和插畫有關,一共辦了18期,為讀者介紹了很多才華橫溢的插畫師。

的必去之地。遺憾的是,這家上海不多見的以插畫為主題的獨立書店,6月21日

辦了24期插畫展的鯨字號書店,逐漸成為國內插畫師展示才華的舞台。插畫師onoitoe發文回憶,2019年6月她第一次畫漫畫,沒有任何名氣,也不認識插畫圈任何人,毛遂自薦給鯨字號書店發郵件問是否能寄售作品,得到肯定的答案後非常高興,一口氣打包了100多本她做的插畫書寄過去。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它是我們的一個烏托邦領域,為許許多多插畫師朋友柔軟地支撐起了夢想。」

被疫情打斷的插畫展覽

不過,作為一家獨立書店,鯨字號書店的身份始終比較尷尬。店址屬於半民居,辦不了出版物經營許可證,而張曄自己辦的出版物經營許可證又被認為是異地經營,最後書店裡除了幾本童書繪本,絕大多數書都被迫撤下,與真正意義上的書店漸行漸遠,基本成了一個以插畫和文創產品為主題的特色小店,也因此在插畫方面發力更多,「就是希望丟掉了書的靈魂以後,在展覽和互動這個內容輸出上,我們能做得更好」。

自忠路上一幢低調老洋房裡的鯨字號書店,是不少文藝青年逛新天地時

如今,書店標誌性的插畫櫥窗上,還停留著最後一次展覽「Lonely Box」。作者是豐風,他是2019年《福布斯》評選的「30歲以下精英藝術榜」中唯一上榜的中國藝術家。展覽原定從3月1日開始,4月10日結束,無奈被疫情猝然打斷。

張曄說,她想關掉實體書店的念頭從去年就有了,「因為我們想在實體店內做的一些事情上升的空間已經比較小了,所以打算今年把全部展覽做完以後,就結束實體店經營,只是沒想到疫情來了。疫情帶來的最大衝擊是展覽安排變得非常不確定,往後一延再延,最後只好提前關店。」

關店消息傳出來後,有十多家書店、藝術商店、美術館都主動和張曄取得聯繫,不僅希望能夠繼續銷售他們的插畫和文創產品,也希望今後可以一起合作些線下的服務活動和展覽,讓鯨字號書店的內容在不同場館繼續延續下去。

獨立書店的生存困境

5年裡,鯨字號書店幾重變遷,背後也折射出獨立書店的經營困境。「它並非是必需品的衣食住行,是建立在人最基本的生活得到滿足的基礎上,才會有的更高層級精神活動,因此抗擊風險的能力更差。這次疫情管控期間就很明顯,餐飲還能通過團購和外賣勉強支撐,但是根本不會有人去團書。」

不過,獨立書店又是非常特別的存在。從選書方向到書店風格,很多獨立書店都帶著很強的個人意識和傾向在經營,所有進入書店的讀者,也都會感受到店長非常強烈的個人色彩,「這是大家喜歡獨立書店的原因,因為它很接近人和人之間真實的思想和對撞,店主也能從讀者的反映來了解他們的態度,這是吸引他們開書店的最大魅力所在。」

這種靠情懷驅動的獨立書店,在高租金、高人工、受網際網路衝擊的大環境下,顯然舉步維艱,幾乎沒有人是奔著賺錢的目的去開店。在這之前,很多商場也向張曄拋出過繡球,都被她拒絕了,她覺得獨立書店一旦進商場,很難在保持個性與追求利潤之間做好平衡。「進商場以後,你就要遵守商業化的經營邏輯,不斷提高書店的銷售額,不然承受不起高昂的租金。書店的銷售額來源於哪裡呢?就是得迎合絕大部分讀者的習慣。」

張曄舉例,讀者希望能夠一邊喝咖啡一邊看書,那書店就要推咖啡;讀者喜歡看青春疼痛文學,選書里就要有很多這方面的暢銷書。「這對很多獨立書店而言是非常矛盾的,他們更希望大家去看他們覺得好的內容。」而這麼多年,鯨字號書店堅持不刻意迎合讀者,堅持展示風格另類的少數派插畫,希望容納更多的可能性,「如果我進了商場,就一定只能選大多數讀者都喜歡的溫暖風格插畫」。

後疫情時期如何經營

鯨字號書店即將閉店的消息傳出去後,網絡上一片惋惜。但張曄不認為這個結果多麼「悲情」,她用的詞是「畢業」,「這件事情結束了,多多少少是帶有眷戀的,但我們是用畢業的心態來面對的。」

所謂「畢業」,在她看來是不舍中帶著滿意和成績的,「我們想在實體店模式里去做的目標已經達到了,不管是對插畫行業,還是和我們接觸過、合作過的同行,我們都發揮了作用,也取得了還不錯的成績。」她說,5年下來,2年微賺3年微虧,總的來說書店不賺不虧,在這種大環境下就是「賺了」,更重要的是,通過鯨字號書店這個實體平台,她搭建了一個更加龐大的線上銷售、交流和展示平台。

而這也是疫情持續到第三年,每家實體書店經營者都不得不面臨的後續發展問題。「其實書店也是一個載體,是大家交流書的互動空間。但後疫情時期,如果整個內容只用書店這種形式去做,它的輻射範圍或是持續受到的支撐點就會很弱,所以應該使用各種途徑,用更合適的方式去實現傳播。」

張曄說,比如有人開書店是想賺錢,有人是為了延續情懷,還有人是想把喜歡的書推薦給大家,站在傳播者的角度來看,不應該拒絕任何形式。「因為傳播的原則永遠是更大、更深入,只要不丟棄做事的品質,我認為用任何形式去做一件事情都是可行的。」

她說,如果今後鯨字號再做一家實體店,可能還會有畫廊、藝術教室,也就是說,到時候,書店是基於線下人群的互動體驗場所,是線上的內容的進一步補充。

喔!快樂的時光竟然這麼快就過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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