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相忘於江湖
1949年2月,江蘇邳縣,淮海戰役剛剛結束一個多月,華野代司令員兼代政委粟裕發布命令,魯中南縱隊和華野35軍合編為35軍,下轄103、104、105三個師,共2.3萬多人。
濟南起義後參加淮海戰役的35軍,由於戰鬥、逃跑、遣返和縮編等因素,已不足萬人,合編後35軍3個師,都加入了老八路魯中南縱隊兩個團,人員超過了60%。可是誰也沒想到,整編命令一到縱隊就炸開了鍋,很多官兵表示不服。被一些戰士稱為「五姓家奴」的吳化文,何以引發這麼大的震動?
一、「跳槽將軍」吳化文和他的35軍
近代軍閥中,有一些人出名不是因為抗日,而是因為「牆頭草」屬性搖擺不定,比如石友三、孫殿英,還有一個就是本文的主角——「跳槽將軍」吳化文。
吳化文16歲追隨馮玉祥,1930年已經是手槍旅旅長,羽翼豐滿轉身投奔了老蔣。可雜牌軍畢竟是後娘養的,並沒有多少厚待。抗戰爆發,吳化文與日軍周旋頗感吃力,於是1943年1月投靠汪偽,任第三方面軍總司令,協助日本人打八路軍,在魯中地區製造「無人區」,被臨朐老百姓稱為「山羊」。
1945年8月,日本投降,汪偽「蚌埠綏靖公署主任」吳化文再投蔣軍,任新編第五路軍總司令。前有我軍,後有蔣氏,夾縫中的吳化文去找老領導馮玉祥商議對策。
馮玉祥安排吳化文找李濟深,李濟深讓章伯鈞聯繫周公,吳化文與魯南軍區的劉貫一建立了聯繫。因救援滕縣不力,蔣氏密令王耀武以「違犯軍令」罪把吳化文就地正法,不料山東主席何思源故意走漏消息,吳化文拒不赴濟,從此與王耀武也有了嫌隙。
兩年後,王耀武拉攏吳化文為整編96軍軍長,防守濟南西線,戰役剛一打響,吳化文就率2萬官兵戰場起義,打了宿敵王耀武一個措手不及。起義之後,吳化文部改編為華野第35軍。
二、鐵道游擊隊和泰山軍分區部隊
相比於四次易主的吳化文35軍,魯中南縱隊可是地地道道的老八路。
魯中南縱隊成立於1948年7月,由魯中和魯南各軍分區、警備團整編而來。其中46師來自魯中警備1、2、4團,師長劉國柱,政委孔繁彬,副師長方明勝。47師來自魯南19團、特務團、魯中警備5團,師長胡大榮,政委彭勝標,副師長翁少元。縱隊司令員兼政委是傅秋濤,10月改成錢均。
魯南縱隊8個團參加了濟南戰役,4個團跟著許世友攻城,4個團跟著粟裕打援。濟南解放後,魯中南縱隊編為6個團,參加了淮海戰役。不管是「鐵道游擊隊」還是泰山軍分區部隊,抗戰時期都沒少和吳化文「和平建國軍」交手,所以一聽說要合編,大家想不通也是很自然的。
最後陳毅出面,說你們魯中南縱隊參加過淮海戰役,人家35軍也參加了外圍的戰鬥,革命不分早晚,只要加入我軍這個大家庭,大家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目標,打倒蔣家王朝,云云。
經過陳毅苦口婆心的動員,魯中南縱隊和35軍合編的風波,總算平息下來了。
開國上將傅秋濤與開國中將錢鈞
三、改編後的35軍,並非以吳化部舊部為主
舊軍隊的習氣不是一天能改變的。吳化文起義後,有一次在幹部會上說:咱們過去就跟妓女一樣,今天跟這個,明天又跟那個,現在咱們從了良,嫁了個好丈夫,今後再偷人可不行了!
話一出口,楊友柏拍案而起:「我們跟你半輩子,你卻罵我們是妓女。走,這會不開了!」
一看這架勢,政治部主任吳憲、副主任張象東趕緊從中調解,將楊友柏追了回來。軍政委何克希出面,讓吳化文在會上作了檢討,這場不大不小的風波才算平息下來。
35軍在黃河北濟陽、禹城整頓,學習「三大紀律、八項注意」,南下參加淮海戰役。
合編後,三野給這支新生力量配備了強有力的班子,軍長吳化文,政委何克希曾任華野一縱副司令員;副軍長胡大榮、副政委張雄、政治部主任孔繁彬,都是魯中南縱隊的老八路。
合編後的103師師長於懷安、104師師長方明勝都是老八路,只有105師師長何志斌是吳化文舊部。3個師的構成,都是魯中南縱隊2個團加吳化文1個師縮編的1個團,二比一。
新編的35軍經過教育,士兵覺悟普遍提高,戰鬥力與之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。
被俘的蔣軍士兵接收教育
四、戲劇性的大結局:不費一槍一彈占領總統府
1949年4月20日,南京方面拒絕在和平協定上簽字。
4月21日凌晨,二野和三野百萬雄師在四野先遣兵團的配合下,在千里戰線橫渡長江,吳化文35軍的任務是攻占長江北岸三浦:浦口、浦鎮、江浦。於是,35軍開始了戲劇性的表演。
微山湖的「鐵道游擊隊」當了急先鋒,35軍103師307團的副團長劉金山,就是鐵道游擊隊的大隊長。307團作為103師主攻團打下江浦縣城,接著到達了津浦鐵路盡頭浦口。
按計劃,由二野陳賡4兵團攻占和接管南京,可是長江防線實在太脆弱,三野大軍紛紛過江,陳賡還在江西湖口至安徽皖江,最近的部隊距離南京也有三四天的行程。
劉伯承與粟裕協調後,粟裕判斷南京敵人在混亂之下必定撤退逃竄,立即電令35軍渡江進攻南京。二野四兵團司令員陳賡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:「原定我們攻占南京的任務已不需要我們了。」
幸福來得太突然!已經完成任務的35軍接到命令,馬上出動四處找船,用火車輪渡連夜渡過長江,大家都喊著一個響亮的口號:「打到南京去,衝進總統府!」
百萬雄師過大江
蔣軍兵敗如山倒,35軍方明勝104師的先頭部隊王魁泉312團從挹江門突進南京城,104師副參謀長張紹安與管玉泉的3營直奔「總統府」,9連沖在最前面。
由於守軍大潰退,3營不費一槍一彈,占領了長江路292號總統府。
油畫《占領總統府》(陳逸飛、魏景山1977年)
1949年4月23日上午8點,35軍104師312團3營營長管玉泉,這位來自淄博山區的山東大漢,1939年入伍的老八路,親手把青天白日滿地紅的「狼牙旗」扯下,換上了我軍的紅旗。
我軍占領南京,毛主席激情澎湃,寫下了《七律·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》:
鐘山風雨起蒼黃,百萬雄師過大江。
虎踞龍盤今勝昔,天翻地覆慨而慷。
宜將剩勇追窮寇,不可沽名學霸王。
天若有情天亦老,人間正道是滄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