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光倒流,定格在唐上元二年(公元675年)重陽節,南昌洪州贛江之濱,鄱陽湖畔,滕王閣上。秋高氣爽,天藍水清,一場盛大的宴會即將開幕。宴會由洪州都督閻伯嶼召集,一是為了慶祝滕王閣的修葺完工,二是為了給當地的名流騷客一個交流「學術」的機會。
當地的名流大咖和文藝青年都被邀請來登閣 Range Rover ,把酒賦詩。席間,東道主加主持人閻伯嶼提出,宴會的一個議題大家來賦詩作詞,用詩文來展示滕王閣的卓絕風姿。
可在場諸人,像商定好了一樣的都婉言謝絕邀請,原來不是大家不捧場,是大家都心知肚明,閻伯嶼原來是想藉此宴會,讓他的女婿孟學士嶄露頭角,以便為未來在江湖上揚名立萬打點名頭。大家知道了閻伯嶼的意圖,自然都順水推舟,不好壞了他的好事。
看大家都唐塞推讓,自覺才華難濟,不敢動筆,都督女婿孟學士假意客套謙虛一番之後,正準備秀一把自己事先所做的美文時,一個二十出頭的「愣頭青」卻從末座上站起身,表示自己願意作文一篇,博大家一笑。
現場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而尷尬,誰也沒有料到會有這麼不懂事的小子來這麼一齣戲,所有人都詫異地看著這個不諳人情的屌絲。他是誰?他從那裡來?他是來踢場子的嗎?原來,這個不識相的愣頭青,是南下探望在南海為官的父親路過南昌的一個過路客,名字王勃。怪不得,原來是一個過路客,還是一個毛頭小子,眾人的面色由詫異開始轉回詭譎,有的好戲看了!
閻都督沒想到王勃會來這麼一出,他只是給王勃之父的面子,才臨時邀請來王勃來赴宴的。但這孩子這麼不懂事,他卻沒有預料到。但事已至此,既然是詩文比賽,也不能不讓人參加吧,閻都督也只能點頭應允。好戲開始,詩文交流變成了王勃和孟學士兩個人的比賽。孟學士也鋪紙研墨,裝作臨場發揮的樣子。
王勃起身,拱手抱拳,就立即揮毫潑墨,但見他筆毫舞動,行雲流水,一氣呵成。
王勃站立起身,吟詠而出:「豫章故郡,洪都新府。」眾人面無表情,老舊的套路,沒有絲毫新意。「星分翼軫,地接衡廬。」眾人開始發出不屑的噓聲……,小子不過如此,初生牛犢不怕虎罷了。這時,都督女婿的心放了下來,心想這王勃來的好,要是像原先安排的那樣自己一個獨唱,就是贏了,也不能服眾。
但當吟到「層巒聳翠,上出重霄」的時候,現場的嘲笑譏諷之聲戛然而止,有人開始小聲讚嘆,「哎呀,這小子還真有兩把刷子……」。而當讀到「落霞與孤鶩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」的時候,眾人先是愣住了神,現場死一般的沉寂,那感覺就像看一部精彩絕倫的電影,完全被劇情所震撼,忘記了時間,忘記了自我。接下來,爆發出壓抑不住的掌聲,連都督也不由自主地拍起手來,
「落霞與孤鶩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」這聯霸氣側漏的千古絕對,瞬間就讓都督女婿被打回原型般暈倒在自己的考卷前。
王勃從容不迫地續完後文,收起筆墨,瀟灑轉身,揚長而去,不留下一片雲彩,只給看呆了的眾儒生留下一個偉岸的背影。
「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」,一個如天外來客般的翩翩少年,給大家帶來如此美妙的詩文盛宴。眾人紛紛追上來,他們紛紛拍照、上微博、發朋友圈,一篇名叫《滕王閣序》的美文立馬刷爆了朋友圈,王勃一時圈粉無數。
這是一場盛大的party,王勃在滕王閣序中也描述了其盛況:「十旬休假,勝友如雲;千里逢迎,高朋滿座。騰蛟起鳳,孟學士之詞宗;紫電青霜,王將軍之武庫。家君作宰,路出名區;童子何知,躬逢勝餞」。正是在這個盛大的宴會上,妙手偶得般的文章奠定了王勃在當時中國文壇的地位。而整個初唐詩壇,也因他那屌炸天的一句「落霞與孤鶩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」而熠熠生輝。
而這場盛宴,也成了一代天才詩人的謝幕表演。從滕王閣轉身而去的王勃,將一群驚愕的儒生拋在身後後,繼續南下,去看因他而遭貶遙遠交址(今越南)的父親。他大概還在回味滕王閣上自己那驚世駭俗的表演,還在嘴角微笑,笑那些世俗的儒生,笑那個淺薄鄙陋的孟學士,笑那個厲害的自己。但是,一股暗流正在向他湧來,一涌熾熱的海浪覆蓋了這個曠世天才。
那一年,是唐高宗上元三年(公元676年),王勃只有二十六歲。
他走了,可他的《滕王閣序》還在到處刷屏,此時,龍榻之上正在扣手機的唐高宗也看到了這篇美文。當他讀到「落霞與孤鶩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」時,激動得拍案叫絕:「此乃千古絕唱,真天才也。」大聲對太監喊道:「王勃人在何處?朕要召他入朝!」太監吞吞吐吐答道:「王勃已落水而亡。」唐高宗連聲嘆息:「可惜,可惜,可惜了!」 皇帝都為他背書,可見這句文的厲害!
而後世文人們也給予《滕王閣序》極高的評價,著名的唐宋八大家之韓愈,以能與王勃同作賦文感到自豪,以至於他在後來為此閣再次重建著文時稱,「竊喜載名其上,詞列三王之次有榮耀焉」。王勃之後的李白於黃鶴樓賦詩、范仲淹為岳陽樓作記,或多或少地,都受到了王勃滕王閣作序的影響。
也許,作為生命,王勃只是曇花一現。但作為詩人,他則像一輪光芒四射的朝陽。他走了,但他的詩卻像他的名字一樣愈發勃勃生機,那絕美的文字所煥發出的生命力更是歷千載而愈發旺盛。
/完/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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